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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仇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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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仇殺

趙玄序為什麽不怕毒?

當年聞遙找龍螭草與西南毒窟裏的人纏鬥, 被燕蒼所救的先決條件就是她在與老毒物纏鬥時燕蒼也在。

她豁出命打架,三司首領帶人在一旁樹上悄咪咪蹲著。坐山觀虎鬥,漁翁得利, 然後大發慈悲順手把聞遙拖走救了。

這也無怪燕蒼。趙玄序兒時羸弱,經脈骨骼都有傷。體弱多病, 兩三天小病一次,逢天氣變化就大病臥床。

燕蒼費盡心思, 幾乎挖空南詔深山裏的名貴藥材。王浮為趙玄序親手調制藥浴,泡了不知凡幾才一一根除他身上的毛病打通習武筋骨。因禍得福, 從那之後,西南危困三軍的瘴氣毒蟲從沒對趙玄序起過作用。

只是沒想到當年藥浴的效用這般強大,辛蠻調配的毒也奈何不了趙玄序。只能感慨王浮果真醫術超絕, 回春聖手之名名不虛傳。

聞遙深吸一口氣, 趁著這空檔迅速轉頭沖外面還沒進來的翎羽衛高喊一聲:“立刻回府,叫王浮過來!”

聽到“王浮”二字,辛蠻面色立刻一變。

她不知曉王浮已經回到汴梁。

王浮醫術冠絕天下,她比誰都清楚決計不能叫他過來此處。當即,辛蠻毫不猶豫拍起一掌, 斜裏拍碎七弦古琴下的桌案,掀飛古琴, 完好的手臂伸出穩穩當當接住琴身夾在身側,彈指撥弦。眾人腳下逐漸安靜下來的蜈蚣堆受到刺激,瘋一般扭動起來,口器翁張直直沖外圈翎羽衛撲過去, 順著盔甲縫隙鉆入衣物撲咬

經過人精心豢養的蜈蚣毒性無比強烈, 鉆入衣物後咬下一口就叫人悶哼出聲,面色瞬間青紫, 踉蹌倒在地上。

“錚!”

琴聲戛然而止。

趙玄序已然逼近辛蠻,擡手側擦過她脖頸,打斷其手上動作。他的內力滾燙強悍,殺氣騰騰,辛蠻忍著肩膀劇痛勉強躲過一掌,卻被趙玄序擡腿踹飛手裏抱著的琴。來不及回頭看,辛蠻憑本能架起雙臂格擋,生生吃下一擊後整個人橫飛出去,腳下帶出一道白痕,七弦琴摔在地上七零八落。

趙玄序眼鋒如刀,欺身而上瞬至辛蠻面前,伸手毫不猶豫牢牢扼住辛蠻脖頸,手指力道狠辣收緊,眼看就要擰斷她的脖子。

聞遙匆匆叫停:“別殺她!”

她聲音一出,趙玄序手上的力道驟然松下。隨後他小臂肌肉繃緊,掐住辛蠻脖頸將人高高舉起,側身狠狠甩到一邊。

脆響傳來,辛蠻倒地而後迅速撐著一只手爬地而起,估計是斷了一根肋骨。碎裂的肩膀也與地面相撞,那種劇痛足以叫人暈厥。

辛蠻面色煞白,整個人都在出汗,狀若被人從水裏撈出。她完好的手臂細細打哆嗦,勉力握住翠刀支撐地面,單膝跪地。

此時院子裏已暈倒一大片人,全都是被蜈蚣咬住暈死過去不省人事的。加上水裏原本摻和的毒,雙毒並發,許多人呼吸日趨微弱。

琴聲消失,蜈蚣失去控制後安靜下來,擰動身體層層往周圍散。外面的仆從終於敢進門,趕緊各自沖到各自主子身邊殷殷呼喚。

“聞統領!聞統領!”

聞遙看過去,見一人抱著秦王不撒手,扭頭扯著嗓子喊道:“快讓這女人交出解藥!”

一旁雍王相王情況還好,倒是秦王,脖子上手背上赫然是兩個巨大的孔洞,泛著青紫。面色蒼白,嘴唇緊抿,昏倒在地不省人事。

對了,秦王武功不差,起碼內力遠勝過一邊的雍王相王。他又不像聞遙那般反應迅速,及時點穴封住毒素。直接導致三人中他中毒最深,反應最大,四肢全是血,模樣看上去十分嚇人。

聞遙手腕處從毛孔裏滲透出的鮮血也已經打濕她的袖口,可她依舊穩穩當當拿著星夷劍。趙玄序走過來一言不發伸出手掌企圖托住她的小臂,卻被聞遙不輕不重推一下,空著手站到一邊。

“辛蠻,我一點不想殺你。”聞遙一指倒地的人,直白道:“你也不想死。給解藥,我留你一命,往後你大可以再來殺我。”

辛蠻額頭汗珠滾滾,擡頭看聞遙一眼。隨後在場清醒的人都瞠目結舌看著她沒一刻猶豫立即應下聞遙的話,並果斷在腰部掏出一個瓷瓶滾到聞遙腳下,動作幹脆利落。

在如今這樣的場合,辛蠻居然就這樣輕松相信了聞遙,半點不像不死不休的敵人。她甚至一指旁邊的水缸,示意道:“倒進去,打水給他們喝了就行。”

而對辛蠻這種叫旁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痛快,聞遙半點不覺驚訝。她彎腰撿起瓷瓶,揮手示意外面的人進來打水。辛蠻便站在原地摸自己肩膀,低頭讓毒蠍子爬到自己發上,從袖子裏摸出一粒藥吃下。肩膀上的劇痛瞬間麻痹消失,她面色好看許多。

仆從趕忙取來碗筷,一份份分發解藥。花廳內昏迷的人不少,各家的反應卻是各異。有些人立即仰頭喝下藥,有些人卻捧著碗猶豫不決。

秦王身邊的隨從便是後者。他看看辛蠻,又看看自己主子的慘狀,實在是警惕萬分,心驚膽戰道:“這...聞統領,這解藥如何確定是真的?”

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方才還又是下毒又是放蠍子,現在解藥卻給的如此痛快,實在是叫人不由不多想。

聞遙寬慰道:“喝吧喝吧,她跑不了。要敢騙人,我砍她手腳。”

見這些人還沒有動作,聞遙幹脆走過去接過一人手裏的碗,擡頭將裏面的水一飲而下。她把碗倒扣著抖了抖,放在一邊,抹嘴說道:“先前水裏的藥是死不了人,但現在的蠍子毒再不解開,你主子被咬到的手和腳可就不能要了。”

她方才搬出王浮只是為唬住辛蠻。實際上聞遙心裏頭清楚得很,湯山距離汴梁城東興街距離不短。真要等王浮趕過來配出解藥,這幫人早就撐不下去了。

一衣著粉色衣裙的姑娘聽到這話,忽然骨氣勇氣推開了身邊侍女,屏氣墊腳找尋蟲堆裏的空隙,幾步走到秦王身邊跪下。她從旁邊侍從的手上接過藥水,捧起秦王的臉,用勺子一點點把藥餵給他。

聞遙略略挑起眉頭,認出這是方才率先發現衣裙上爬有蜈蚣的姑娘。

周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從驚魂未定中冷靜下來,對這顯然有悖禮數的一幕沒有太大反應,秦王侍從也讓開位置任由那姑娘給秦王餵藥。一時間,花廳裏除卻粗壯渾濁的呼吸聲便是小聲的議論與抽泣。

辛蠻冷眼旁觀。等到休息夠了,便忽而一撐刀,慢慢站起越過聞遙朝門口去。

聞遙側首,擡起星夷劍將她攔下。

辛蠻捂著肩膀,那只油光發亮的大蠍子又順著她的頭發爬到她肩膀上,舉著尾針與聞遙對峙。

“幹什麽?”辛蠻側目:“你說我給藥,你讓我走。”

“讓你走讓你走。”聞遙:“著什麽急,等他們毒性解開就讓你走。現在你先告訴我,誰讓你過來的?”

辛蠻:“我說了,我是來殺你的。”

聞遙走近幾步,貼到辛蠻身邊,衣料若有若無碰上蠍子泛著幽光的尾針。她擋住眾人看過來的目光,聲音壓低,說道:“是秦王讓你來這裏的?”

“哪個是秦王?”辛蠻按著肩膀,道:“我不曉得。”

秦王在一邊被人掰著下巴灌藥,氣若游絲。辛蠻神情平淡又真摯,不似作偽。聞遙握著星夷劍的手一松,繼續道:“你說你要殺我,你是如何知曉今日我會在這?還為此提前殺了樂師?”

問到這裏,辛蠻不肯說了。她頗為氣惱地擰著眉,說:“你只說我給藥你放我走,沒說還有這麽多話問我。”

聞遙放下星夷劍:“那就等著,等他們醒過來你就走。”

辛蠻的解藥見效很快,還沒一盞茶的功夫,原本暈厥過去的人就陸陸續續清醒過來。

“他們醒了。”辛蠻握著翠刀的手一動:“讓我走。”

聞遙腳下微動,側過身讓出一條路。

辛蠻步步向外走,她走到哪,哪的蜈蚣就四散開。周圍人躲在兩側畏懼萬分地瞧著她,直到辛蠻走到門邊,門外圍攏的護衛立即噌一下拔出刀圍過來。辛蠻扯唇,眼睫一動看向聞遙。

這些守衛都是從外面趕來,大多是三位皇子殿下的護衛。

聞遙嘆氣,對這些護衛道:“方才講定給藥放行,諸位讓條路出來吧。”

沒人動彈,所有人都在看雍王等人的眼色。

趙玄序緩步上前走到聞遙身邊,途中順手拔出先前被他插在地上的長刀,一揚手擦著為首護衛的臉扔出去。翎羽衛聞訊而動,頓時嘩啦啦包圍過來,對這些護衛虎視眈眈。

雍王攙扶著唇色發紫的雍王妃,高聲呵斥道:“全都退下,讓她走!”

這下周圍的守衛才向後一步撤開,讓出一條道叫辛蠻離開。

辛蠻走後不久,周圍的蜈蚣就漸漸鉆入四處不見了。徒留周圍一片狼藉,碗筷遍地。事已至此,這院子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。驚魂未定的貴人主子是腿軟腳也軟,尹怡蒓也由下人攙扶著,再沒氣力想別的,出門登上馬車返回城內

秦王還沒醒,那粉色衣裙的姑娘也依舊跪在地上,緊緊握著秦王的手,擔憂異常。註意到聞遙視線,姑娘擡頭勉力對聞遙笑一笑,說道:“方才多謝姑娘出手相助...如今秦王殿下已經喝下解藥,何時才會醒來?”

她面容飽滿,一雙眼睛極其靈動,是個樣貌叫人覺得極其舒心的姑娘。

“解藥喝下去,秦王殿下性命坑定無虞。”聞遙說道:“只是中毒太深,還是盡快回宮找太醫瞧瞧,開些解毒的藥劑。”

相王也並無大礙,他站在一邊瞧著被雍王攙扶著的雍王妃,忍不住關懷道:“皇嫂如何?”

“你皇嫂剛病過,身子本就不大好。方才受了嚇,瞧著有些發熱。”雍王地圈著妻子,表情也有些難看,說道:“所幸沒讓毒蟲咬到。二弟,三弟,聞統領,我就不留了,先走一步。”

雍王離開後,相王、秦王一及那粉衣姑娘也相繼離開。聞遙胳膊肘一捅趙玄序,問道:“秦王身邊的那姑娘,是誰啊?”

趙玄序眼睛全膠著在聞遙小臂上和褲腿上,聽到問話勉力回想一番,一五一十說道:“好像是範家人。”

“範家?”

“兵部侍郎姓範,馮氏的妹妹嫁給他,兩人生了個女兒。”

範姑娘也就是秦王的表姐妹,與秦王青梅竹馬一同長大。這次皇上有意為秦王擇妃,馮貴妃屬意的便是她。

不提這茬還好,一提這茬兒,聞遙登時便想起在平江府時姜喬生說的話。

“如此,秦王可是喜歡這個範姑娘?”聞遙略帶疑惑:“那他與宿州秋小姐又是怎麽個情況?而且這段時間也沒聽到有動靜,難道是已經作罷?”

談及此話時,兩人已經回到山頂莊子上。趙玄序坐在旁邊,一條白布搭在他膝頭。他伸手沒入水中試探銅盆水溫,而後給聞遙挽起袖子。

“正妃之位應當會給範家。”他一點點擦掉聞遙手腕上幹涸的血跡:“趙玄序還有側妃及一眾夫人的位置可以給秋家。”

“那他究竟為何與秋家攪合在一起。”聞遙百思不得其解:“秦王府如今很缺錢?不會吧?”

趙玄序不是很想管趙玄碩娶幾個女人。他擡手把白布扔到銅盆,濺起一小圈水花。

聞遙回神看向他。

“方才那女人是誰。”趙玄序眉頭緊皺,拇指虛虛觸在聞遙傷口猙獰的手腕,心驚膽戰不敢用一點力氣。他一閉眼,壓下眼底被聞遙手上鮮紅刺到的灼燙,輕聲說道:“她好像認得我,也認得燕蒼。”

“她從南詔來,是毒窟祭司的徒弟。至於認得你和燕蒼,應是跟著她師父遠遠見過你幾面。誒,不是我瞞著你,我沒想到會見到她。”聞遙道:“我殺了她師父,是她仇人。她師父不止她一個徒弟,卻只有她一路跟著我離開南詔一路下毒追殺,小小年紀,膽子很大。”

辛蠻當年就是一頭倔驢,跟了聞遙足足一年時間,實在殺不掉聞遙才在某天突然消失,後就再沒在聞遙面前出現過。

“江湖仇殺嘛。她師父要殺我,我殺她師父,如今她來殺我,都正常。”聞遙拿起白布在手腕上按一下,登時白布上就染上一層緋紅:”不過今天她說是說來殺我,不知為什麽,我偏不這麽覺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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